【双道长】霜雪轶事(五)
本文乃纯双道长宋晓群:白雪观大澡堂【592238455】联文产物,正文已完结,总字数约4w,还有几篇番外仍在努力生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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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木瓜琼琚
进得断雁山,四处寂静无声,看来一切如常。
断雁断雁,断的却并非只有雁的来路。四人打量一番,这才发现这断雁山竟少飞禽,多的倒是走兽一类。就好比眼下蹿出的小兔子。
魏无羡眼疾手快揪住小兔子一双长耳,顺势抚摸着它身上的柔软灰毛,一面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断雁山当真人迹罕至,这样的小家伙乍一遇人竟也昏了头乱窜,如今可是误入狼口。”
晓星尘看那兔子竭力伸着灰扑扑的腿猛踹魏无羡,无奈摇头道:“既然此地难辨方位,想来我们所做的记号当是极为有用,否则到时候怕是难以顺利出山。”
宋岚收回拂雪,一面将目光掠过树身上的星芒记号,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不安。只是如今万事不知,也唯有谨慎以待。
魏无羡抱着那小兔子揉搓了一顿,又抱去向蓝湛献宝,在看见一条岔路口时,终于将萎靡的小兔子放到地上。“小兔子乖乖呀,下次可不要随便跑出来了呀,小心被别人烤着吃,我家蓝二哥哥这般喜欢你,他可是要伤心的。不然你等我回来找你,和我回家吧。我给你娶漂亮媳妇儿。”
蓝湛闻言,抬头见晓星尘几分揶揄,不由心下无奈,清冷眸子投向魏无羡,将他拉起身来。
小兔子在地上瑟缩片刻,不见被抓,遂落荒而逃。
魏无羡顺着蓝湛的力道笑盈盈站起身来,蹙眉看向眼前两条蜿蜒至密林的山道,叹息道:“好容易遇见志同道合的两位道长,眼下遇着岔路可好,这断雁山是故意的吧。”
晓星尘闻言也笑,这位魏公子,当真天性活泼,可爱得紧。
“既然如此,我与子琛便在此处同两位分开,到得最后,能再相遇也不无可能。” 四人遂分作两路,循着岔路口各自上了山。
晓星尘手中牵着缰,本想同宋岚并肩,却发现山道窄小,难以同行。
他停步看着身后的血鸿鹄,一人一马眨巴着眼对视片刻,血鸿鹄歪头喷出一口气,刨了刨蹄子,拿头蹭他。
晓星尘试探着放了缰绳,血鸿鹄果然也不跑,只慢悠悠跟着他,一面不断回头去瞅宋岚牵着的踏飞燕。
“魏公子所赠,果然灵驹,如此通人性。子琛,你不必牵着它了,放了来一同走吧。”
宋岚闻言,蹙了蹙眉,面色淡漠,却也果然丢了缰绳,提气跃到晓星尘身侧。
晓星尘见他清俊面容上神色淡淡,知他蹙眉不过是因觉得疑惑,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这在旁人看来却大抵总觉得严肃冷傲,便连白雪剑派年青一代弟子,亦没有不怕他的。
晓星尘却只觉得宋岚这样的小习惯在自己眼中却显得他有人气儿多了,一时不由瞧着他笑。
宋岚面露不解。
晓星尘轻笑,斟酌着开口道:“这断雁山,也不知有何等机密。眼下看着也快到申时了,我们若快点,许能在天黑之前到得断雁山顶。”
宋岚闻言点头,二人遂一面标下记号,一面加快脚程。
山路蜿蜒,幸得并不陡峭,血鸿鹄与踏飞燕安静跟在二人身后,一时只闻脚步声与马蹄的的声。
断雁山人迹罕至,古木参天,暗得竟比二人预料的更早,寅时过半便已然要看不清路了。
两人路途却也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已无道路,只有一处断崖。
断崖下当是一片山谷,天光重又落入二人眼中,却也夜幕将至了。
宋岚看了看身后,恰是一片平缓林地,倒也适合歇息一晚。
两人遂分工协作,生起火堆,用以夜间歇息。
两人带的干粮皆是金氏备好的糕点馒头,还并一些面饼,只多不少,精细妥帖至极。足可见金光瑶欲化解此前不快的诚意。
晓星尘看着这丰盛吃食,却缓缓敛了眉,道:“子琛,那位金公子……许是已猜到你我身份了。”
两人目光相接,宋岚沉声道:“金公子……心思玲珑,不足为奇。”
“金鳞岂是池中物,这位金公子,倒是易让人心生好感。这般大家公子的好意,不知会带来什么?”
宋岚也不扰他心烦,只用随身携带的水囊洗净摘来的宽大树叶,裹住冷硬面饼放到火堆中烘烤,而后接过晓星尘递过来的糕点。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跳动的火焰,看着对方面容被和火光染得微红。
四下里忽的安静下来,一时只闻柴火‘哔剥’声。
宋岚垂眸,兀自食用手中糕点。
他坐得端正,脊背挺直,仪容极佳,即使眼下是在这幕天席地下吃着一盘点心,也如堂前论道,赏心悦目。
晓星尘恍然发现,自己许久不曾同宋岚如此安静独处了。
他们相识于垂髫,晓星尘自诩无人更比自己能懂宋岚,可实则,他们已许久不曾秉烛夜谈。
子琛不是对自己不好的,师父来去匆匆,于传道授业解惑,极为擅长。而自己这许多年来的衣食住行,却从来是子琛打点。
剑法切磋习练,琴棋诗画酒茶,没有哪一样,无他在身畔,自记忆始,眼中身边俱是他。
可为何一这样安静下来,自己心里却开始发慌?那双从前满含温柔看着自己的眸色清澈的眼,从何时竟渐渐垂睫低敛?
究竟多久了,除却论道习武,除却门派正事,未曾如此静处一处了?
小师叔……小师叔……
就是自子琛初次唤这称呼起,自己再也打不破这疏离。
莫非辈分如此重要?子琛他会是为辈分所束之人?
不,不该如此。
“星尘?”
宋岚将烤热的面饼递给晓星尘,眼见对面的人虽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却是眉头微蹙,神游天外,不由得出声轻唤。
晓星尘回过神来,接过饼,见宋岚略带担忧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暖,面上露出一个温软笑容,轻声道:“我方才在想,已经许久不曾同子琛这样一起了,什么都不做,不论道习武,不被门内事务所扰。”
宋岚一顿,眸光微敛,正欲说话,便被晓星尘截住话头,轻声道:“我知子琛心意,你我同出一门,我为师叔,为尊为长,礼不可废。”
宋岚看向晓星尘,不意外在他面上寻到那一点苦涩无奈和疲惫。不由得一时无话,只得将目光落到火堆上。跳动的火光照得他面容明灭不定,看着竟有几分深沉模样。
晓星尘很快回过神来,收拾好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勉强笑道:“此地也不知有何玄机,子琛好生休息,明日想来还需在山中探寻一番。”
宋岚看着他转身走到一棵树下抱剑倚坐,一袭雪白衣衫在跳动的火光下半染橘红,半隐没于黑暗,终究闭了闭眼,阖目而坐。
晓星尘又做了梦,梦中是年少时分,他正读到一本诗书。彼时宋岚正坐在窗前,提笔落墨,字迹清俊,傲骨初成,正如他挺直的脊背,清瘦又动人。
宋岚长他几岁,身量初成,眉眼长开,恰似白雪观中梅林,无声无息盛放于岁月静好处。
窗外梨花随风正微微摇曳,花影婆娑,暗香浮动,熏得人几乎醉死在春风中。
他便在这美景中倏忽花了眼,被扯进浩瀚诗文。
“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他对着这行字愣了片刻,无意抬头。
宋岚恰好停笔,清俊面容上剑眉入鬓,一缕发丝被春风纠缠,散落在耳畔。他着一袭轻薄春衫,广袖落在桌前,便有清瘦手腕延展出来,将纤长细瘦的五指扣在狼毫上,青色的脉络隐于皮肉下,更增肤色白皙。
许是感受到晓星尘的注视,宋岚抬头看向他,不经意将那一缕碎发别过耳后,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晕开眉眼间的孤寒,恰若春风吹雪。
他手里的诗书忽的落到膝上,仿佛窗外一片梨花落到心湖上,顷刻沉没。
年少的他,慌乱低头,假作认真,不叫他人寻到一丝痕迹。心里却忽然意识到:却原来诗文也并非处处夸大,总有人的丰姿华仪,万千诗文亦难绘其神。
于宋岚而言,这不过是他们朝夕相处十多年中的一个寻常春日。于他,漏掉的一拍心跳,却连带那个春日,再寻不回来。
白雪观虽向来与世无争,他却并非不谙世事,要如何将这荒唐消弭于无声?
不敢求,不能求,不当求。
摸不得,说不得,忘不得。
可要如何,才能找回那个春日的笑和自己求而不得的情?
时隔多年,依旧无解。
宋岚自是不晓晓星尘之梦,他只在朦胧中,沉入更深的记忆。
他自幼懂事守礼,为门主亲传弟子,门派标榜,却有一件狼狈,无人可知。
那时门内的几位师弟顽劣,总要费更多心思,才能将他们引回功课上。
晓星尘虽年纪更幼,却从来温和懂事,勤勉努力,不需他操心。
那几日晓星尘罕见的病了,深秋之际,阴雨缠绵,风寒入体。
宋岚平素作息极规矩,此时本也该正在午睡。却因晓星尘病体,一直衣不解带。
那时他正为晓星尘在厨房煎了药,端药回去的路上,恰瞟见几个师弟鬼鬼祟祟穿过堂前回廊,躲到远处的僻静梅林。
此时应是午睡时辰,他们不呆在卧房,去梅林做甚?
宋岚凝眉思索片刻,终不放心,遂暂将汤药搁在一旁窗沿上,步那几人足迹寻去。
昨夜刚落过雨,地面尚且湿润,梅林正是绿叶繁茂,凋零前的最后盛景。
几位师弟在一丛梅树后推推搡搡,七嘴八舌的争论开来。
“莫要喧哗,被宋师兄知道就完了!你们想同师兄习剑?还是抄写典藏?”
果然立刻便安静下来。
宋岚嘴角一抽,当知道这群人又在做些违背观训之事了。
“既知会受罚,何故要犯?”
宋岚也不欲偷听,自梅树后走出来,蹙眉看着眼前一群人。
为首的人一个哆嗦,将手中的书落到地上。
宋岚不作他想,只以为他们又在偷看话本子,却不曾看见噤若寒蝉的师弟们绝望的眼神。
他弯腰伸手,将地上的书拾起来,正欲合上,忽的僵在原地。
那大敞着的书册上撞入眼中的,恰是清清楚楚完完整整两条赤裸交缠着的人影。
宋岚险些将手中的书册丢出去。
他缓缓抬眸,将目光落到欲哭无泪的师弟们的脸上,已是全然的面无表情。
记忆中师弟们究竟被罚了些什么,他已不太想得起,只记得后来他端药去晓星尘房里,那人闻得他一身水汽,便知他去了梅林。
“子琛今日怎么到梅林去了,梅开时节尚早,子琛已经等不及了吗?”
晓星尘半倚坐在床上,手边放了几本闲书。他虽生着病,精神却极好,面上是高烧未完全消退的红晕,说话瓮声瓮气带着鼻音,倒像幼时睡得迷糊赖床的模样。
对于方才发生的事,宋岚自然羞于启齿。他倾斜了药罐的罐嘴,将药汁注进碗里,拿勺子搅冷了,递给晓星尘,自如的转移了话题。
“抱山师叔祖既然离开,我便想将药炉一并搬到院子里来,厨房离此地太远,不好照应。”
晓星尘皱着眉将一碗药汁一饮而尽,接过宋岚递来的清水漱了口,说了声好。
宋岚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将他按回被窝躺好,蹙眉低声道:“好生休息。”
晓星尘在被窝中看着他,迟迟不见他起身,不由得眼里带笑,欣喜道:“子琛要歇在此处?”
“守你片刻。”
宋岚一面低声应他,一面替他掖紧被角。
“体温比昨日低了,再睡一觉,许能退了烧。”
晓星尘被他团在被子里,笑道:“不想好了。”
宋岚睨他一眼,收回手随意抽了一本书,便坐在他床畔,随意翻阅起来。
床上人呼吸渐缓,宋岚却依旧未能静心,午间撞破的那画面一刻也不停歇的在脑海里回放,他揉了揉眉心,欲要起身去透透气,却忽觉自己一缕长发被床上人握在手心。
遂作罢。
晓星尘一觉睡到夜幕,他便对着晓星尘俊秀恬静的睡颜发呆到夜幕。
而后回房洗漱,却是一宿乱梦。
第二日醒来时,他几乎失了方寸,平静下来之后,自去观中神像前跪了一日。
于情,星尘视他为兄为长;于理,星尘师承抱山师祖,为他师叔尊长;于星尘,自己只能是宋岚,是师侄。
他会在弱冠之年,下山历练,名满江湖;他该成为一代新秀,受人赞叹;他会携满身意气,遍览河山。
他不该受自己私情所累,为人指摘议论,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跪在神像前,抬起头来,窗外不知何时落下了第一场雪,寒冬已至。
晓星尘从梦中抽身醒来,身前的篝火尚在燃烧。宋岚倚着树,呼吸清浅,尚需凝神才能听到。
清俊的轮廓被夜色勾勒,一如曾经的出尘,眉峰却是紧蹙的。
子琛此时,可在梦里?梦中又有些什么呢,惹得他这般蹙眉?
晓星尘看了片刻,便静静转开目光。子琛向来警觉,自己倘一直看着他,他定会惊醒。
晓星尘出神的望着夜空,天上星子点点,真静啊……
可是自己的心,却越难静得下来了。以至于那日在山洞,差点将深埋心底难以启齿的心思合盘托出。自己好像……越来越难瞒得住心思了啊……
如果他知道了,会如何?
夜风袭来,晓星尘不自觉一个激灵,环住双臂,又想到魏无羡和蓝忘机。
能和心上人一同逍遥尘世,肆无忌惮的说笑,真令人羡慕啊。
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如此呢?或者说……能等到这一天吗?
流云缓缓,夜色朦胧,晓星尘眨了眨眼,忽然发觉远处异样。
断崖下的一片黑暗中,点点幽光飘忽不定,忽远忽近。
这移动的轨迹……
晓星尘看向天上繁星,眼眸一亮,悄声走到宋岚身侧。
他伸手还未碰到宋岚,手腕已被握住,宋岚睁开眼,眼眸深处尚有几分茫然。
梦中的他还跪在神像前自省,将少年心思一点一点放逐,醒来眼前却是星尘一十七岁的模样。
“子琛,你看这山崖下,似有异常。”
一句话的功夫,宋岚已全然清醒过来,闻言凝眸望向崖下,惊讶道:“此乃……磷火?”
晓星尘点点头,呼吸拂在宋岚耳畔,轻声道:“我方才醒转,无意中发现崖下有光,这方位轨迹,我觉得像……”
“七星八卦阵。”
两人对视一眼,认出这阵法。
七星八卦阵,是武林中早已失传的秘阵,此阵对应北斗七星,以月为阵心,融八卦精髓,可幻化出无尽幻象,白日无迹可循,唯有夜间才会展露一二,而这时,却是大阵最为强劲之时。
但此阵早已失传,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正是数十年前覆灭的夷陵尸宗。
他二人也是在藏书阁中看见,而后与抱山散人闲谈时,听她解析此阵,方知世上尚有人能破此阵。
只是欲破此阵,非白日不可。
宋岚伸手将身前篝火熄灭,抹平灰烬,借着月光,以树枝为笔。晓星尘极目而视,将方位轨迹娓娓道来,在灰烬中绘出一幅七星八卦阵的完整图像。
偏僻的断雁山中,何故会藏有这绝世阵法?这……会和各大门派的倾巢出动有关吗?阵中又会有些什么?
心怀种种思绪,两人终于等到天光大亮,山崖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正如昨日朦胧得见,这断崖下,是一处山谷,这样远远看去,林木苍翠,绿草如茵,仿如世外桃源。
宋岚仔细看着昨夜在灰烬中绘下的图,图上看来,入了山谷,便是进了大阵,而自己所在之处,正是生门。
生门设在断崖之下,山上却又有路通向此处,何故?莫非此阵不为取人性命?
他思索片刻,自包袱中摸出一方手帕,便要咬破指尖绘下图案。
“子琛不可!”
晓星尘急走一步将宋岚手中的手帕抽走,制止住他的动作,自地上拾起一根未燃尽的枝桠,将图案一点一点绘到手帕上。
“崖下还不知是何情景,子琛可莫要此时伤了自己。”
宋岚心中一软,点点头。他昨夜绘过图,今日又看了一次,已大致记住,这手帕不过是绘给星尘,以防万一。
二人将灰烬中的图案抹平,这才走到断崖边。
晓星尘踢下一块石头,很快便听到落地的声音。这山崖并非深不见底,崖壁林木丛生,若要下去,以二人功力,当是不难。
“子琛,我们一起下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提气,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展翅之鹤,踩着岩壁灌木借力,身形飘忽着行向崖底。
山谷中依旧静悄悄的。
山花烂漫,微风拂面,平静到几近死寂。
晓星尘正要说话,却眼见地上的花抽芽,长苞,盛开,凋零。
大雪忽至。
“是幻象,我们自生门入,应当无大碍,仔细莫为幻象所扰,看脚下。”
晓星尘点点头,被宋岚抓住的手腕上传来的暖意,丝丝透进心里。
越往里走,幻象越重,一开始尚且是四季轮换,到最后几乎是乱象纠缠。
宋岚行走得愈发小心。
“凝神,一切皆为虚妄。”
一切皆为虚妄……虚妄,眼前的都是假象。那么……抓着自己的这个人呢?这传来的温暖呢?
长久以来被压在心底的东西,忽然就喷涌而处。
晓星尘忽然停步不动了。
他定定看着宋岚的脸,扯住他的衣角,轻轻开口,却激得宋岚耳畔阵阵轰鸣。
“我们之间,也是虚妄吗?”
“子琛,我们只能这样吗?”
有一瞬间,宋岚怀疑自己还在夜里梦中未醒。眼前人,神情中流露出的,正如他日日夜夜锁在心中的无法言说的绮念。
宋岚竟不敢确认。
晓星尘倏忽挣脱了他,退后一步,消失不见。
宋岚一惊,面色一白,急急踏前一步,却再看不见晓星尘身影,他呼吸一重,心跳霎时急促,仿佛震在脑海里,一把无名火几乎燃尽理智。
他垂眸将手放在剑柄上,周身衣袂无风自动,杀气几乎浓烈到实质化。
拂雪忽然一声铮鸣,唤回些许理智。
他立刻稳住心神,停步不动。
是了,眼下星尘偏离此道,定已不在生门中,或许唯有找到阵心,破开此阵,才能再寻到他。
幸好星尘身上带着阵图,亦了解此阵法门,想必短时间内定能无虞。
这样想着,宋岚强压下心中焦急与杀意,扣紧手中拂雪,神色更加坚定,复又向前行去。
消失不见的晓星尘此时也已恢复了神智。
眼前无大雪,无艳阳。唯有一片桃花开得正茂,透过桃林花簇,似乎还能看见掩映其中的小屋。
此地是何处?
晓星尘握住霜华,眼中露出谨慎。他方才竟被大阵摄去心神,更和子琛失散。这七星八卦阵,竟比自己预料更为诡异。
“痴儿……”
他身形一僵,猛然回头。一名红衣女子正亭亭立在他身后,饶有兴趣的侧头打量着他。
晓星尘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身前女子,缓缓皱起眉头。
他竟然不曾察觉身后有人?
这位姑娘的衣裙已经很旧了,赤着双足,青丝斜绾,容颜秀美,一双眼眸却不似年轻人。
这个人……好像师父。
那女子将目光落到他手中的剑上,眼睫忽然一颤,面上露出茫然神色,竟有几分期待。
“你……你佩着霜华?你……是阿阮的弟子?阿阮……她……可还好?”
晓星尘心中一动,温声答道:“晚辈晓星尘,师承抱山散人,不知前辈名讳?前辈为何出现在此处?”
“抱山散人?抱山……噗,她竟真的叫抱山了么?我?我名君夷,本就住在此处,方才见你和另一个人竟似识得此阵,所以把你们带过来。没想到你的同伴心智毫不动摇,只有你来了。说起来……另外也有两个年轻人到了此处呢,我这儿还从未如此热闹过。”
君夷……这个名字好熟悉。
晓星尘皱眉沉思,忽然想起,师尊卧房中挂着一幅画,画上落款处正是君夷。她是师尊故人?
方才她说又有两个年轻人,莫非是魏公子与蓝公子?不待晓星尘细思,君夷又开了口。
“霜华在你这儿,拂雪又在何处?莫非在你心仪的那孩子身上?”
晓星尘忽被戳破心思,立刻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生硬道:“君夷前辈,我要如何才能去找到子琛?另外那两人,许是我的朋友,不知他们眼下在何处?”
“要找便找,哪里来的如何去找?”
君夷奇怪的看着他,随即道:“不过那个年轻人似乎往阵心去了,要去快去。我只是想看看什么人进来了而已,没想到你竟然是阿阮的徒儿,阿阮的眼光真好。至于另外那两个人,他们无人带路,走不出此处,不过他们的破坏力太强了,你一并把他们带走吧,不过此处一次只能离开两个人,再离开,就得半月之后了哦。”
君夷不高兴的嘟唇,摆手道:“不要再让别人来打扰我了。”
晓星尘还想问话,眼前却不再有女子踪影。无奈之下他只得收敛心思,前往阵心。
途中却遇到魏无羡与蓝忘机。
“魏公子,蓝公子,你们怎么会误入此地?”
魏无羡见到他,也是惊讶无比,随后苦着脸道:“三言两语说不清,各大门派的人垂涎尸宗秘宝,反倒被困在断雁山机关之中,我就说怎么各门派派了这么多人来,却原来吃了哑巴亏。听闻断雁山内机关困住入侵者后,每半月更迭一次,或有亡命危机,唯有阴尸之匙可解,这第一次更迭,就在今日午时了。”
“阴尸之匙?”
“尸宗留下的地图说是在此处。”
晓星尘点头,道:“既然如此,二位跟紧我,此阵名为七星八卦阵,极擅困人惑神之术,方才我也是因此同子琛失散,你们所说之物,许在阵心。”
没了君夷的捣乱,这次晓星尘一行人异常顺利,抵达阵心时,宋岚正站在阵心石台前。
晓星尘尚来不及阻止,魏无羡已然高呼出声。
宋岚转身看见晓星尘,眉宇间的忧色这才褪去,一想到晓星尘同他分开时的话语,只觉得心里又是欣喜,又是苦涩,更有几分不敢置信与不知所措,唯独面上神色不变,堪堪保持住几分平静。
他却不知自己在他人眼中依旧冷傲孤寒,哪里窥得见半分心慌意乱?
一时间,两人竟默契地谁也没提分开前的事情。
“这就是阴尸之匙?一块令牌?” 魏无羡将阴尸之匙拿到手中,颇觉不可思议。
晓星尘看着魏无羡手中令牌,想起方才君夷的话,蹙眉道:“此阵生门一次只能离开两人,每半月开一次生门,既然事情紧急,要赶在午时之前,那两位便先行吧。子琛以为如何?”
“每半月开一次?倘若我们走了。那这半个月你们如何撑过去?”
晓星尘看宋岚一眼,道:“此地并非寸草不生,我与子琛且懂此阵,能自如寻到出路,若要安全离开,并不困难。”
魏无羡同蓝忘机对视一眼,均皱眉。
“可否破除此阵,一劳永逸?”
宋岚闻言摇头道:“此阵颇大,毁掉阵心,还有八方阵眼,若要毁掉,耗时极久,两位若要赶在午时之前,须得立刻动身。至于我与星尘,暂时无忧,身上的干粮和水尚能支持几日。”
眼下除却他二人先离开,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便先行离去,两位道长切要小心,待我与蓝湛出阵,便遣人来相助二位。”魏无羡想了想,拿出数枚烟花交给晓星尘,道:“此乃蓝湛与我门中信号,倘若有急,燃放便可,必要时也可用来确定方位。”
晓星尘接过烟花,将目光投向东方,道:“一直往东,行至山壁前,以二位轻功,上去不成问题,山崖上有小路,路上有星芒记号,能到我们分开的岔路口。”
“两位道长万事小心,我与蓝湛会尽快赶回。”
晓星尘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二人身影消失不见,这才缓缓转身看向宋岚。
气氛一时静默下来,晓星尘心如擂鼓,悄悄在袖中捏紧了双拳,正要开口,宋岚的声音已传到耳畔。
“星尘,你在阵中遇到何事无法同他们言明?”
晓星尘一愣,讷讷道:“子琛你如何知晓?”
宋岚垂眸,“我看你似想让他二人离开。”
晓星尘遂丢开杂乱心思,将遇见君夷一事娓娓道来,末了犹豫半晌,道:“那位君夷前辈,心智似乎有损,一派无邪模样,像是多年不出此处一般。”
宋岚沉思片刻,道:“于情于理,出去之后,此事应当禀明师叔祖,请她定夺。”
晓星尘点头,道:“师尊从未说起过她的从前,掌门师兄更是讳莫如深。我们对这位君夷前辈亦一无所知,况且……此地似乎涉及曾经的尸宗,因此方才我也不曾同魏公子他们提起。君夷前辈内力颇为高深,来去无痕,贸然让他们知道,反而无益。”
宋岚蹙眉,道:“倘若各大门派的人齐聚此处,此事许会更加麻烦。
晓星尘犹豫一瞬,道:”我下山时带了师尊特制的信号千流,倘若发给她,她应当能尽快赶来。”
他想起,师尊看着那副画时的神情,虽然不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君夷前辈为何在此处,但她一定是师尊极为珍视之人。
宋岚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便只能请师祖前来,自行定夺。我们或可再一探,说不定能有些意外收获。”
晓星尘拿出千流,看着它冲上天,无声无息消散,心中渐渐放下心来。千流是用师尊独有的千流香而制,无论多远,师尊都能寻来的。
“只是那位前辈对此阵了如指掌,若想找到她的住处,怕是不易。”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响在二人身后。
“你们找我做什么?”
正是二人口中的君夷。
晓星尘见得她,心中倒也不如何惧怕,反而心生欣喜,拉着宋岚向她见礼,温声道:“君夷前辈,这位是我的……师侄,宋岚。子琛,这是君夷前辈。”
君夷好奇打量着宋岚,目光落到他手中的拂雪上,拍手笑道:“妙极,原来你就是他的心仪之人。”
宋岚闻言措手不及,呆立在原地,半晌才蹙眉道:“还请前辈莫要戏耍晚辈,星尘乃晚辈师叔,晚辈万不敢冒犯。”
晓星尘闻言目光一黯,更不敢去看宋岚神色。
君夷撅了撅嘴,不满道:“阿阮的弟子,竟然如此失担当,心仪便是心仪,喜欢就是喜欢,怎的和阿阮一样,偏偏不能说。”
语罢,君夷愣了一愣,奇怪道:“我果真是闹不懂你们,既非兄弟,又无血脉联系,何故如此扭捏。”
晓星尘不愿心思再被剖光戳破,尴尬下去,只想着转移话题,却不料宋岚当真开口道:“悠悠之口,毁谤之声,远胜刀光剑影。”
君夷一怔,眼前清俊男子和记忆中的窈窕身影重叠起来,勾起久远的一股怒气。
她柳眉微竖,冷笑一声,道:“悠悠之口,毁谤之声,能吃吗?你何不问问他想要什么?你又怎么不知,你比毁谤之声伤他更甚?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最惹人生厌。”
君夷略显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忽然平静下来,又开了口道:“那两人离开了,你们怕是得半月之后方能离开了,霜华拂雪,看在阿阮的面子上,我便收留你们这段时日。”
她的脾气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
晓星尘见她撂下话转身便走,一转身却对上宋岚若有所思的复杂目光。
“子琛?”
宋岚回过神来,堪堪忍住心中无处可诉,亟待宣泄的深埋了数年的情思与忧虑彷徨,跟上晓星尘的脚步。
“走吧。”
两人一路无话,跟着君夷来到桃花林,桃林后果然是一栋小木屋。
木屋四周都是灰扑扑胖乎乎的野兔,也不怕人。
屋后竟然还有一片菜地,菜地临着一片湖,湖边一个大水车,水车旁一片果园,远远看去,梨树、杏树、枣树、木瓜树,应有尽有。
君夷兴致勃勃向他们介绍自己的菜。
“前辈一直住在此处么?既然前辈总挂怀师尊,为何不去寻她?”
君夷眼睛一亮,随即摇摇头,蹙眉道:“阿阮说过,我不能去找她,她会生气的。”
晓星尘再要开口,忽的被宋岚拉住衣袖,遂噤声不语。
君夷又自顾自出了片刻神,而后领着两人来到木屋,指了指屋子道:“我一间,你俩一间。”
晓星尘打量着四周,并不见除君夷以外的人迹,不由开口道:“前辈一直独自居住打理此处吗?”
君夷茫然看着他,歪头思索片刻,道:“此处不需我打理啊,此地设有奇巧机关,可自主运行。”
晓星尘于是放弃询问,同宋岚收拾起屋子来。
君夷看了他们不一会儿,便觉得无聊,转身去到桃花林的秋千上,晃着腿,任秋千荡来荡去。
屋子久无人了居住,本也空空荡荡,打扫起来倒是意外的快。
屋中柜子里有被褥,虽久未打开,晒晒太阳倒也可继续使用。
宋岚拆了褥子和被套去洗。
晓星尘支着竹架,晾着被子,心事重重。
既希望师尊能早日赶来,又希望能再与子琛在此处多留几日,以便探知他心意。
君夷是被香气引来的,香气来源于那满地肥嘟嘟的灰兔的其中一只。
“净手。”
君夷一愣,看着宋岚严肃无比的脸,再看看一旁带着笑意的晓星尘,撇嘴回了屋。
再回来时,宋岚已寻了瓷盘将兔肉切片装好,摆上了桌,另一个盘子里摆着烤熟的地瓜。
君夷慢吞吞剥开地瓜皮,烫得手指不住去捏小巧耳垂,缓缓感叹了一句:“挺赚的。”
到了夜间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晓星尘才想起白日君夷的话。
能文能武,能下庖厨,是挺赚的。
两人背对背,清楚地知道对方并未入睡,却都又不敢再动。
毕竟多年不曾同床共枕,二人均不知所措。
终于是宋岚的声音先响起。
“星尘,你白日所言……当真……?”
晓星尘心咚咚跳将起来,他将一只手握成拳,放到胸前。一狠心道:“不是玩笑。”
第一句话出了口,便破罐子破摔,再没了顾忌。
“君夷前辈所言不错,我心仪你,心仪子琛,我不想只做子琛的师叔,我想同子琛……携手共赏山河。我不想再听子琛唤我师叔了,我也不在意俗世看法,我想光明正大看你的笑容。我也知师尊与师兄可能不会同意,我可以求他们答应,也可以受任何责罚。我想同魏公子一样,和自己的意中人无所顾忌的说笑。”
屋子里又是一片沉默,而后传来一声叹息。
宋岚将目光定定停在窗杦上,脑海中纷纷乱乱掠过许多画面,他听见自己日思夜想的话语,忽然发现自己并非一厢情愿,几乎想转过身抱住那被放在心尖上的人。
末了,却也只敢低声道:“星尘,你还会遇到很多更出色的人,看见更动人的风景。”
我怕你后悔。
他比晓星尘年长,想得却也更多更远。这埋在心里,常使他深夜辗转难眠的情愫,早已被他一点一点揉开了碾碎了放在心上煎熬。
他不怕刀光剑影,不怕师门责难,更不怕风言风语,世俗眼光。
可他怕晓星尘后悔,更怕伤到晓星尘。
“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你。子琛你………你莫非以为我是今日才有的心思吗?是……这太荒唐,可是我停不下。”晓星尘使劲眨了眨眼睛,拳头更紧一分,心里也不住发颤,一颗心几乎要跳将起来了。
“我知道,此事本是我痴心妄想,若子琛不喜,我只当这是一场梦,离开此处,我再不提,可我也不会……再将这话说与旁人听。名利于我不过浮云,我只愿除尽天下不平事……同你一起。旁的……他人言语,世间毁谤,却都比不得,我也只是一介凡俗,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本以为,我能一直将这些话忍住,可我高估自己了。子琛……我的耐心真是太差了。”
宋岚从来不知道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竟也藏着这样深的心思,他心中欣喜若狂,惹得差点将自己的爱恋脱口而出。
好歹最后被关在了牙关里。
他白日里想得很多:师门,将来会有的流言蜚语,他人指摘,魏无羡同蓝忘机掩不住的深情厚谊,甚至……君夷白日里的话,想到那年自省,想到星尘的话。
万不曾想到,他竟当真说……心仪自己。
晓星尘提心吊胆一夜,最后倒迷迷糊糊睡着了。
宋岚替他盖上衣服,轻悄悄离开。
君夷正在桃花林中逗兔子玩儿,看见他出门,微微一笑,道:“果林中好些果子都熟了,你们可去摘些回来。”
宋岚犹疑片刻,回头看着被自己带上的房门。
君夷抱着兔子,轻笑叹。
年轻人呀。
而后将身影没入桃林,只余歌声忽远忽近。
宋岚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唱的是什么。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莫待无花空折枝……
宋岚倏忽想起昨日星尘与自己在阵中失散,倘若他发生意外,是不是自己这一生都不再能知道,自己年少便藏在心里的人,竟是……两情相悦的?
倘若失去他……
宋岚心里一跳,慌忙将这设想抛开,一直围困住他的心墙却悄然瓦解。
比起失去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倘若能得他倾心,自当伴他身侧,以此身护他周全,叫天下万事都不伤他分毫,不叫他后悔。
若不如此,何以偿深情?
宋岚低头看着水面倒映着的人影发上的墨玉簪,眼中涌出柔和笑意,心道:该是向星尘回礼之时了。
晓星尘醒来去寻宋岚时,他正在河边,对着一棵果树。
晓星尘昨夜破罐子破摔时倒是果决,一夜未得到答复,如今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踯躅期待,却又慌张异常,正进退维谷,却听得宋岚转身唤他。
“星尘,我……我想了一夜,万般思绪,不知如何言说。那日你赠我碧玉簪,我还不曾回礼,今日便一并与你。”
宋岚耳根微红,摘下身前枝桠上的果实,转身递给晓星尘。
他的手有些颤抖,引得晓星尘竟也有些止不住的激动,他在这几句话中,已然窥得了些无法言说的情绪。
晓星尘下意识接住宋岚递来的东西——一个青色的、小小的木瓜。
“星尘,我自年少便倾心于你,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得回应。如今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晓星尘捧着木瓜的手一颤,眼里满是惊喜,正要说话,忽觉一阵剑气破空而来。
两人闪身退后,恰见一道白衣人影飘来,正是收到千流急急赶来的抱山散人。
她面上难得有担忧,在看见两人时,带着些疑惑神色,正要开口,忽听一声轻唤。
“阿阮?”
抱山散人缓缓转身,远处的桃花树下,红衣女子怔怔看着她,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抱山散人急走几步,飞掠到君夷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才敢相信眼前人并非幻象。
君夷小心翼翼叫了她一声,露出一个笑,而后微蹙了眉喊疼。
抱山散人这才醒过神来,微微松了手上力道,看向晓星尘。
晓星尘遂将一切事情道来。
抱山散人听完,温柔看着君夷,压住喉咙中的哽咽,哑声道:“君夷,我们回去好不好?”
君夷愣愣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阿阮你……不是不许我去寻你?”
抱山散人看着她怯怯神色,一时又庆幸又酸楚,忍了又忍,忍不住道:“你这……你这傻丫头!”
君夷十分委屈。
“此地不宜久留,君夷,我们现在就走。星尘,子琛,你们跟在我身后。”
抱山散人抿唇,一手揽住君夷,一只手抽剑出鞘,带着三人摧枯拉朽出得大阵,回到山崖上,崖上平地处尚系着她带来的白马。
“君夷曾走火入魔,身体损伤太过,我要带她离开,为她疗伤。关于此处旧事,日后我会细细道明,切忌莫要让他人知晓。”
晓星尘闻言关切道:“师尊,你同前辈现在便走么?”
抱山散人点头,将君夷推到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回头道:“我来时并未走你们来的路,离开也不会有人知晓,不必担忧。行走江湖,万事小心,莫要轻信世家门派。”
抱山散人揽着君夷策马而去,宋岚同晓星尘相对无言,这才生出一股浓烈的、后知后觉的羞涩。
晓星尘发觉自己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木瓜,转头看见宋岚极难得的别扭模样,心里就像被蜜饯浸过似的。
“子琛,你方才同我说的,可否再说一遍?”
宋岚看着他渐渐染上绯色的双颊,胸中柔情一波一波漫上来,最终逐字逐句郑重道:“今宁随君而去,遍览书中山河,结百年之好。”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第五回 完
—— @明月照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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